守護天空的隱形人

百年來.縱使大自然無止盡的強大威力,襲來的大風大雨或大霧如魔掌般阻止著人類飛上天空,可是卻無法阻止人們飛上天空的心...越來越進步的科技, 讓飛機越飛越高, 避開了對流層的狂暴天氣
日益堅固的機體,也足以抵抗撕扯著機身的亂流. 讓乘客只不過如作了趟雲霄飛車般
雖然當時驚恐.離開後卻是帶著笑容笑談之前的恐怖經驗
詭異的思維. 把不具飛行能力的人類越帶越高. 飛行也越快越遠
更奇怪的. 他成了人們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塔台上工作幾年. 奇怪的命運的確讓我經歷了不少次的大場面
隨著飛機架次不斷堆疊.腎上腺素被猛烈激發後亢奮地在機場場面上步著一場艱難的棋局
五小時的風切, 颱風天後的塞機, 地震, 洗跑道泡沫...
這些經驗一筆一刷在我的管制天空中繪出一道彩虹

打開家中大門, 電梯旁窗外的景觀是我上班前的天氣簡報員
"Oh, my God! 死定了!"不自覺冒出這句話,
當我看到窗外竟然連對街的房子都不知去向的時候
平常天氣清朗, 我可以站在窗邊遠望著從中華廠棚明亮的探照燈後一躍而出的飛機
只是現在,除了一片寧靜的白之外,我唯一看得到的只有對面棟的窗子罷了!
小心翼翼地開著車到了塔台,途中不斷從看見的燈光和建築物出現的時機
判斷現在的能見度
當我穿越EC滑行道下方的地下道出來時才隱約看到一期航站的圓弧屋頂
看來現在機場應該是暫停起降了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上塔台, 看到同事我還開玩笑地裝出發抖狀
機場果然是在低能見度的狀況下. 塔台四周也是一片慘白.
唯一可以確定那些飛機在那的方法
就是靠著耳中傳來的通話, 來自大霧裡面看不見的某個角落的無線電波

當時我先上了GC席, 當時05跑道低於350M, 可是06跑道卻是高於可以起飛的600M
但是礙於中正機場的第二階段低能見度作業規定, 我們依然不能使用06跑道起飛
當然後來也成了飛行員的箭靶所在
我帶著OJT(實務訓練)的學弟上席位, 學弟似乎還不太習慣什麼都看不到的環境
對於霧裡傳來的聲音有點不知所措
和他討論了一點這種狀態下的規定和技巧. 好讓他能有更清晰的輪廓
而低能見度作業除了看不到飛機外,另一件最累人的事情就是必須不斷和飛行員溝通
並且提供即時資訊.這時候的通話量可是比一般的管制多上許多許多,而且全都是口語英文
我們必須仔細地聽, 適當地回答, 才能給飛行員正確的預期好讓他們作相關的決定

在航機的等待過程中, 泰航提出了為什麼不能用06跑道的質疑
我告訴他在低能見度程序中沒有設計05關06開的狀況
由於程序是作業規定, 我不能自己擅自更改
飛行員很不耐煩地說這非常簡單, 只要走WC SC就可以到06跑道
感覺跟他槓上的我也很直截地告訴他:
"我知道這很簡單,但是很抱歉我幫不上忙,這程序是一個法律,
請您不要一直PUSH我去做違法的事情"
"那你們去改一下程序吧"泰航說
"我們提過了,但是沒人給我們回應"我繼續如爆料般把我們的無奈告訴他
跟飛行員作這種通話實在是很糟糕的事情,而且我相信他一定覺得這機場真是爛極了
可是身為第一線的我們碰上這種狀況還真是無能為力

而許可頒發那邊因為從半夜開始大量累積的飛機
管制條已經多到超出了塔台的HOLDER的數量, 一張張排列在桌上
壯觀場面跟上次的艾莉颱風真是過之無不及
教官甚至跑去近場台多拿了30支HOLDER上來應急
機場管制席也堆了一堆到場管制條
因為低於起降, GC手上的條子不多, 飛機大多在許可頒發席排隊等候指示

**PO拍的" http://myweb.hinet.net/home1/tpe_fir_atc/rctp-no1.jpg "

一度05跑道有了起色,高於350, 於是有飛機進場, 我們開始推起了飛機
也依照程序用FOLLOW ME帶他們到05跑道
只是南北機坪一次只能一架飛機運作狀況下, 飛機基本上一樣還是在等
只有幸運拔得頭籌的國泰可以移動
只是不巧的,就在飛機落了地不久, 茫霧再次吞噬了05跑道
已經後推的國泰決定去跑道頭等待, 這一等, 連我自己都忘了他到底等了多久

稍作休息後, 我和學弟一起到了許可頒發席繼續應付
機場一個多小時沒有任何發動機的聲響, 偶而有個破洞看到飛機的尾翼
卻只是曇花一現後闔起了花瓣, 飛機再次隱入那五里迷霧
飛機不斷在許可頒發席提醒我們他在等許可
為了讓飛機安靜點,我只好出了一招, 開始叫飛行員仔細聽
接著, 我開始把一架架已經掛號的飛機將呼號和序號唸出來
一報就是將近20架在等許可,唸的我都快上氣接不了下氣,
越唸心裡越嘀咕.."這等一下怎麼搞啊~!"

像是苦中作樂,也像是自我嘲諷,管制員們開著玩笑度過這段無奈的時間
想必飛機上和航站裡已經翻天了吧~!
新年將至,大家期待的假期都還沒開始就先在旅途的起點敗了不少興致
看著即時跑道視程穩定出現350,可是氣象台卻遲遲不發報,心裡更如熱鍋上螞蟻

"要發開場了!!"氣象台的一通電話通知如皮卡丘的超強電流電醒了所有的管制員
只是不知道是"好棒的感覺"還是"好討厭的感覺"
塔台的開場廣播如同灑了把米到地上,所有的小雞蜂擁而至,所有管制員全上陣打硬戰
每個席位都是兩個人一起互相幫忙, 大家話筒的長電線如珠網般互相交錯在工作區
有人處理過期飛行計畫,有人申請許可,有人頒發許可
地面管制席也兩個人配合好讓多一點眼睛來看著場面,
確保這些因為久等而迫不及待要離場航機的安全
一瞬間,跑道頭開始排起了隊來,剛剛掛號的將近20架飛機全出去了
而後面又來了十幾架, 只是因為飛機太多了大家都等很久
只好又在許可頒發席請他們耐心等候了
近場台也不知哪來的魔法,剛剛因轉降幾乎擴清的空域又開始擁進了到場的飛機
也因此飛機放行的速度更慢了
5個管制員,1個協調員,1個APP派上來支援的學長和2個OJT的學弟妹9個人在塔台瘋狂應戰
被接下席位的好像下來補充彈藥般喝點咖啡吃點點心,又繼續插上話筒進行管制
午餐也沒人有閒到餐廳去,學妹趁空打了所有人的便當上塔台
休息的趁空吃飯後換人下來吃,不斷地輪番上陣才慢慢地消化了早上擁塞的機場
但是我發現同事們是越作越有勁,大家沒有怨言,臉上倒是笑容越來越燦爛
OJT學弟妹也趁這個大好時機趕緊學習練習
當時塔台的氣氛和眾人集結散發的那種精神力,說真的還真是令人感動呢!

到了下午12點多,大家已經處理掉了80多架次的飛機
機場也慢慢地恢復了一般作業的步調,只是因為轉降造成的航班大亂
整個機坪的安排也隨之呈現渾沌狀態,每架飛機進來都得和航務組再次確認
大量的協調以及場面等待機坪的飛機也是把塔台所有人持續保持亢奮狀況

早上因為大霧後的尖峰取消了05關閉檢查的機制,下午則照常檢查06跑道
就在14.30開啟了06跑道後不久,我當時在地面管制席上, 只見窗外景物又開始逐漸朦朧
很快地白色的惡魔再次來襲中正機場,我告知飛機我看不到你們了,請小心
這惡魔毫不留情地在還有超過10架離場航機滑出的時候快速吞噬機場
飛機能逃的逃,大家在能見度還沒有進入第二階段前趕緊加速飛機的放行
運氣好的很快地脫離了這短短兩浬的白色障礙奔入天空的懷抱
不巧的,又再次被封鎖在機場的地面上了
而當時連續到場中,在3NM的長榮適逢低於落地的瞬間,他最後仍目視跑道安全落地
可是就在他後方4分鐘航程的復興趕不及闖過這扇關閉的大門
就在我們的無奈和惋惜中,強迫接受了重飛的指示,
在五邊還沒換給塔台的飛機也陸續被拉出在空中待命
跑道頭,也有5架錯過了時機的飛機在等待,第二波的大霧再次封閉了中正機場

這就是訓練吧!
一件事情一天發生兩次那就沒什麼希奇了
大家很熟練地跟飛機溝通,安排,處理掛號,處理失效的計畫
雖然依然忙亂,排隊的飛機甚至比早上還多,高達27架次
航空公司也不斷打電話來,甚至連飛行員都透過簽派單位致電塔台直接和管制員接觸取得消息
大家有了早上的經驗,在傍晚的這次便順手的多
只是管制員陸續下班, 人力越來越少,大家也已經耗費了一整天的體力在這裡
疲累的感覺也慢慢出現在大家的臉上
而為了夜班只有4個人必須應付下一波的尖峰
督導也上塔台來尋求志願者加班,最後住南崁的我和PO就留了下來

第二波的大霧在大約18.00左右(不太記得了)開始散去
一開始還是第二階段作業,飛機一樣排隊等後推
接著老天幫忙,能見度很快地提升,400,600,800,1500.....
機場能見度在幾個數字間擺蕩.窗外的景觀也跟著乎明乎暗
只要脫離第二階段作業,我們就可以開始把能動的開始動
這時候出乎意料的,很多飛機雖然掛號要離場
可是事實上他們卻因為共用拖車或其他因素根本無法後推
所以其實在場面上同時後推的飛機並沒有多到難以負荷
只是夜裡不清晰的視野依然讓我們戰戰兢兢地面對著

排著隊的30多架飛機終於在一個半小時左右慢慢消化完
而轉降高雄的飛機也一樣快速匯集回到中正
這時候終於感覺到國內線的距離有多短
飛機竟然可以在開場沒多久就開始出現在中正的空域內

雖然在七點多下起雨來,能見度也暫時沒有往下走
飛機來來去去,節奏明快而不擁擠,今天唯一的中國東方航空直航包機
也在轉降高雄後難得地飛了趟"國內線",也算是這次直航班機中的難得際遇吧
經過督導的同意,支援的我們終於在晚上9點解除任務, 暫時擺脫這一天的考驗挑戰

雖然科技的進步已經可以讓飛機盲目落地,可是機場的操作還是有他的限度
我們的中正機場在350M的能見度下就必須運作停擺,只是寂靜的機場
其實正醞釀著一股巨大的能量,等著在天開的時候爆發
這股從飛行員,管制員,地勤人員,乘客等人一起聚集的力
就如帶著飛機這個大金屬飛上天空一樣神奇
但是大自然的力,卻高高地凌駕於其上,無論科技如何進步
天公噴點小水珠,地面佈起就愁雲慘霧
似乎暗暗提醒著人們別忘了人類的力量是如何地微不足道
回想年前的大海嘯,這一切的確該給人一點啟發

照例,我還是要感謝今天一起工作的所有同事
這真是精神亢奮, 心靈感動的一天!
也辛苦了所有的飛行員和機場工作人員,你們一句輕輕的"謝謝幫忙"是我們工作的最佳動力
以及因為大霧而失去笑容的乘客們, 雖然遲了點, 但還是祝大家旅途愉快!